一纸清白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沙李衍生】一戏山河(孙抚民X臧天喜) 第三折

瞎军官X戏子

别打我,真的


第三折

臧天喜叫管家爷跟外面应一声,就说自己换件衣服就出去。管家爷知道臧天喜的脾气秉性,也看出外面这位爷气派非凡,非富即贵,连忙自作主张地邀请司机先生跟孙先生进来喝几杯热茶,臧老板好一会才能得事儿。

陈原婉拒管家爷的好意,就在胡同的风口里站着。恐怕是要下雪了,烈烈北风刮得那颗老枣树都摇晃起来,年轻的副官却像颗钉子似的钉在土地里。管家爷裹紧身上的棉皮袄,打了个喷嚏,连忙进到院里,也不好把门关上,就这么开着大门人进了厢房。

臧天喜翻箱倒柜地找着去年花了大价钱从瑞蚨祥做的湖蓝的织锦长衫,袖口绣着梅花暗纹,高贵雅致。虽说自打民国以后就不似前清似的兴穿缎子,可在咱老中国人眼里,什么洋衣洋布的都不如老祖宗留下来的绸子穿着最舒服,也最讲究。

尤其是唱戏的,学问不大,脑子里装的净是什么皇帝佳人的老故事,思想也比常人在这方面更守旧些。

可见臧老板这回可是要下看家本领,好好地讨好这位神秘的孙先生。

可惜孙先生是看不见的。

臧天喜正忙着打扮自己,没顾上外面那位大爷的心情。孙抚民等了一会,估摸这戏子就跟女人似的没个一时半会出不来,有点后悔,觉呼着自己应该进去坐。

孙抚民闲得无聊,叫陈原进车把收音机打开,里面正放着一首时下正流行的歌,不是那位电影明星的原唱,而是一位新红的小歌星翻唱的,对孙抚民来说倒没什么区别,反正他都不认识。

他喜欢看电影,留学时也常去听古典乐,毕竟是行伍军人,对那些描绘情爱的旖旎之曲总觉得不大入耳。最近又听了一阵子的戏,倒是能从十句里听清了三句,就觉得有些戏词确实很值得品味。

陈原顶瞧不上唱流行歌的,越听越烦,又打算下车去,被孙抚民叫住:“你就在车里坐着吧,现在又不用你下去站岗。”

陈原想想也是,他和孙抚民都是怎么样的身份,唱戏的就是再火那也是下九流,更别提现在臧天喜也并非如日中天的大红大紫。再者说,眼看如今局势不稳,打起仗来最没本事活命的就是这群搞戏曲的,还有那群号称搞文艺的。

“也是,犯不着给个戏子站岗。”

孙抚民眉毛竖着挑了挑,不大爱听陈原这些人分三六九等的论调:“你不是号称个戏迷么,现在倒是意见挺大的?”

陈原听不出好赖话,耿直道:“那不一样,我看戏听戏捧戏子也就是玩玩,能当正事儿干么!”他说完这话,忽然觉得不大对劲,斜眼看了看孙抚民就觉得自己是个欠枪子儿的玩意。眼下孙抚民不就是要把捧戏子当成个正事办,还特意叫他开车来接臧天喜吃饭。

陈原心里当孙抚民是值得尊敬的大哥,从大学毕业弃笔从戎时就跟着他,见惯了孙抚民驰骋战场,也知道这个男人心中怀着怎样的家国情怀。他从不觉得孙抚民真就是瞎了以后就放弃人生,跑到北京来吃喝玩乐,可他也不知道孙抚民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他不能问,时间长了就别扭起来。

“我还真不知道,您突然对唱戏这么感兴趣了。”

孙抚民听他这酸了吧唧的口气,几乎要笑出来:“还不是你这个前戏迷带出来的,说起来,玩戏子这事我得叫你一声老师。”

陈原要不是在车里早跳起来了:“胡……没有的事,旅座您可不能这么诋毁我。我就是上大学的时候爱听戏,给报纸写过几篇文章,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孙抚民闲着无聊就泛坏水:“没跟人家出去吃个饭,拉个小手什么的?”

陈原是真急了,脸都红成一团:“扯淡!我跟谁呀,那可都是大老爷们!”

“唱戏的可不都是男的。”

陈原哑口无言,欺负孙抚民看不见,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孙抚民乐呵够了,忽然问他:“你觉得臧天喜这人怎么样?”

刚才话题跑的有点偏,陈原忍不住就想歪了。他使劲打量着孙抚民,想从他身上看出一点假凤虚凰的潜质来,横看竖看也不觉得自家旅座突然就看上了一个男戏子,还是个已经过了青春年岁,上了点岁数的老戏子。

“臧老板戏是不错,风评不怎么好。最近的报纸不都给你念了,还有这回杨局长儿子的满月酒,听说又闹了一大通。”

陈原丝毫不计较曾经是他自己迷过臧天喜的戏,他就是看不得孙抚民这样的英雄真迷上戏子。

孙抚民抿着嘴,看不出来态度。

有些事他没办法给陈原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现在各处要害盘根错节,南边的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里这点兵权,北边的也蠢蠢欲动,觊觎着他脚下的山河疆土,偏偏他自己的眼睛就什么都看不见,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按他所想,即便如此大丈夫也应战死疆场,瞎了一双眼睛也不妨碍他做应该做的事情。宋子文从广州寄到香港的一封信却把他最初的计划打乱。

他孙抚民不是个莽夫,不应无畏的牺牲,所以他来到了北平,这里有他这个瞎子真的当做之事。

表面上,他就是个花天酒地,四处笼络人心的香港商人,他需要拼命伪装自己,获取那些人的信任。黄自重始终提防着他,说是要帮他续弦,一半是要试探他是不是真是个贪财好色的商人,一半也是想安插人到他身边。

黄自重太强硬了,他若再推辞下去就露出马脚,就是在这时候,陈原跟他提到了臧天喜。

一个尚且还红着,却又没那么大的影响力,爱慕虚荣的江湖戏子。

最重要的他是个男人。

孙抚民觉得男戏子和女戏子最大的不同便是,男人他就是亲近你多半也是图你有权有势,不会轻易付出什么感情,若是骗了女子的感情,那就未免太过不绅士了。而且,一旦旁人知道他玩上戏子,还是个男戏子,也不会要把什么“好人家”的女儿非要嫁给他了。

臧天喜最终也没找到那件瑞蚨祥的织锦长衫,叫来臧顺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碍于外面还等着个孙抚民,只好换上一件普通的暗紫色绸子衫,也是从里到外透着股故意为之的骚气,还喷上前几天黄小姐送给他的古龙香水,才紧走几步出了院门。

他跟管家爷嘱咐了几句,又跟臧顺子说趁他不在家,把过些日子要唱代战公主的戏服拿出来,将褶子都熨敷贴了。

陈原下车替他拉开车门,孙抚民在里面伸手将他拽进车里。

臧天喜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让孙先生久等了,脸上分明觉得很是自豪。

孙先生能亲自在外面等他,说明他还是个角,无论是靠艺还是靠色,他臧天喜一点都不输给那些个新出科的小妖精。

陈原从后视镜里看见臧天喜从上车起就一个劲地朝孙抚民搔首弄姿就浑身难受,终于是把对臧老板戏的那点爱好,转变成了确切的敌意。孙抚民朝他一挥手,车子发动后往前狠狠地蹿了一下,才朝胡同口驶出。

臧天喜坐不稳,直接就摔了出去,孙抚民的手就落在他腰间,将他揽回在汽车座椅上:“臧老板小心着点。”

他本来没想做得这么暧昧,谁让他孙抚民能看到的实在只是一团虚影。

收回手时,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瞬,这唱旦的男人,腰也好像女人似的细软,还真是神奇。

臧天喜本来还要斥责这司机几句,一下子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意。前些日子生怕这位孙先生只是图一时新鲜,现在看来确实对自己有几分意思。

梨园界这种事多了,臧天喜才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他道觉得这叫你情我愿的,互利互惠,戏子要是不傍着权势,那一准就是受人欺负的。

比如那个什么白芷,要不是傍上了唐则文,北平杨局长儿子满月酒的堂会,哪有她登台的份儿!

罢了罢了,既然和贵人出来,就不应给自己找不痛快。

臧天喜决定不再去想什么白芷,还是想着怎么把孙抚民糊弄着高兴,帮他的《大登殿》再多做些声势,连忙就又贴着孙抚民做得更近了些。

要说这孙先生从香港来的就是不一样,在车子里还带着一副洋墨镜,真真的气派。

臧天喜看着孙抚民,敛起发痴:“孙先生,我们这是去哪呀?”

“臧老板今天最想去哪?”

“听说西城那面开了一家新馆子,每日只定出十桌,我去差人定了几次都没定上,要是孙先生过去,我看管事的一定给面子。”

孙抚民闻言嘴角抿出一丝笑意:“臧老板惦记的馆子必然是不错的。”

其实臧天喜也不是真觉得那的东西就一定好吃,可他就喜欢别人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而且他确实不够了解孙抚民,他要是真能弄到一桌瑰华堂的席面,那在北平确实有几分本事。

也不知道孙抚民是否识破臧天喜的心思,他却早有其他打算:“不过……”他轻巧地转折道,“今天我们先不去那。”

正当臧天喜有些失望时,陈原已经将车子停下。

“原谅孙某人今天要借花献佛,请臧老板来吃别人家的酒席了。”

臧天喜一时间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顺着孙立人扭头的方向望去,隔着汽车玻璃,他怔怔地盯了一会。

“你说怎么样?请你在这吃饭,可还行吗?”

可还行吗?

臧天喜盯着眼前气派的宅子,堵在心头许久的怨气一瞬间就散去大半。

杨家的堂会,离了他臧天喜可就真不好看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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