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清白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沙李衍生】一戏山河(孙抚民x臧天喜)第四折

瞎军官x戏子

别打我,真的


第四折

北平警察局局长杨万平生最大的乐趣就是娶媳妇生儿子,或者说是对后者有着近乎偏狂的执念才更加努力地执行着前者。


他已经有七房姨太太了,都是他当上北平警察局局长以后娶的,大太太是他乡下父母给娶的老童养媳,比他还大上个八岁。


杨局长为了显示自己还颇有几分义气,非但没有抛弃糟糠,更像供奉长辈似的将大奶奶养在家里。大奶奶也当自己是杨局长的老姐姐,并非什么夫人,丝毫不妒忌丈夫一年更胜一年多的小老婆们,甚至还总张罗着帮丈夫霸占更多的姑娘们,好生出更多的儿子们。


大约是杨局长确实没那个儿子命,又或者像胡同里流传的那样,是他造孽太多糟了报应,七房姨太太几年来连生了几个闺女,好不容易前年六姨太生了儿子,周岁刚过就得病死了,将杨局长心疼得犯了两个多月的咳嗽病。


杨局长表面对什么“报应”一说嗤之以鼻,可自打小少爷死了,他忽然信起了基督教,每周都去洋教堂做忏悔。许是真听了满脑袋金头发的洋和尚教诲,去年北平学生闹事被警察局关起来以后,没多久就毫发无损地给放了出来,杨局长还亲自跑到学校里去给学生们演讲。


杨万连个小学都没念完就进了什么扫匪队,如今拿着稿子跑去大学里给学生演讲又生生闹出了不少笑话。


可邪门的是,没过了多久杨宅的四姨太太就又怀孕了。请了名医、老道、和尚、洋神父都过来看过,说十有八九是男孩,给杨局长乐得够呛。


这不,孩子落地,果然是个带把的。连忙趁着满月酒,摆了酒席宴请北平各界人物给杨公子祈福。


快到开宴,杨万交四姨太去抱少爷出来,自己入了酒桌。


他这桌多是北平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个有九个同他狼狈为奸多年。


首座刻意空着,居然不是他这个主人来坐,都晓得那是给张大帅准备的。谁都知道张大帅这几天在天津卫养病,肯定不会赏给杨万这个脸,差人送了份礼物就算给了天大的面子,可席面上觉得杨万这么做没什么不对。


杨万有自己一套处世哲学,他相信这世道怎么变化,不管是大清朝、洪宪皇帝、军阀还是民国政府都离不开他们这些个当警察的。都说他们是穿着黑皮的狗,可皇帝倒了、军阀换了一拨又一拨,也就是他们这些个穿皮的狗还在这,不管谁来了不都得指望着他们帮着管理着北平城?


所以说,杨万从来不相信一仆不奉二主的屁话,反正谁来了他就伺候谁,他是大爷,谁走了他就伺候下一个,他还是大爷。


杨大爷眼睛往酒桌上一扫就又看见一个空位,就在北平商会会长黄自重右手边,立刻粗着嗓子骂道:“这是哪个憨熊还没到呐!”


黄自重算是商界的代表人物,知道杨万那个土匪脾气,很不当回事地摆摆手,露出腕子:“你看这时间,席面开早了,人估计马上就到了。“


杨万一眼就盯上他手腕上那块金光闪闪的瑞士机械表,一把拽过来,连声惊叹:“黄会长最近又上哪发财去了,这么精致的瑞士表可能换不少精米了吧,前些日子大帅向商会征粮你们不是哭着喊着没钱来着么。“


黄自重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说商会交了多少钱你又不是心里没数,没给大帅的那份你少分了?这活土匪就是看上了他的表,非要扒了去!


黄会长收回手:“杨局长,你既然知道我穷了,还看不出来这是块假的嘛。仿品!值不了几个钱。“


杨万嘿嘿笑:“假的就更得了,黄会长解下来借我玩几天。“


黄自重不肯,心说杨万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就在俩人推诿时,孙抚民终于带着臧天喜进了杨宅大门,递上贴子和礼物,由人领着进了摆宴的大厅里。黄会长一见孙抚民到了,如释重负,连忙朝他招手:“哎呀,孙老弟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杨局长非要把我身上的东西都扒走了!“


杨万笑着大骂:“老子不回被窝扒娘们衣服,在这扒你个臭老头干啥!“


众人哈哈大笑,孙抚民也跟着笑了。也大约判断出今天这桌上坐的大半都是和杨万蛇鼠一窝的家伙,要不然就是像他这种来拜山门的,虽然他这山门拜的有假,可不敢给别人看出来。


笑话讲过,杨万盯着孙抚民打量起来,基本上已经认出这人是谁,还偏要问:“黄会长,还不给我和这位先生介绍介绍?”


“这位是从香港过来的孙抚民孙先生,您别看年纪比我这老头子轻,可是做起生意来却很是老道。听说去年和法国人做了一笔丝绸生意,很是漂亮,给咱们国商争了不少面子。”黄自重不愧是厚脸皮的商人,自然地将这位后生给捧到了天上,而后他又将杨万给孙抚民介绍上,“这位则是警察局杨局长,也是咱们北平地界的守护神,如今兵荒马乱的年月,北平城里还这么太太平平的,必是有杨局长一番功劳。”


“哎,功劳谈不上,那功劳再大也是张大帅的,咱最多就有点苦劳,能维护着咱北平城的老百姓踏实过着小日子,咱也就对得起政府给拨的这身皮咯。”


“杨局长实在是谦虚了。”


“可不可不。”


孙抚民听着这一桌的老狐狸的你吹我捧,有点犯恶心。为了能忍住了不直接掏枪把这群平时就顾着贪淫掳掠的国家蛀虫们崩了,他就在心里给自己打趣儿,觉乎着幸好自己眼睛看不真着了,否则等会跟这群畜生吃饭得把肠子给呕出来。


杨万享受足了众人的吹捧,又多遥空拍了好几句张大帅的马屁,才把话引回到孙抚民身上。他知道孙抚民跟美国人关系不错,可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着孙抚民不大顺眼,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跟他反冲的味儿。


现在无论是哪方势力都是要给美国人面子的,杨万也就把心里的那点别扭压下去,揽着孙抚民攀谈了几句,孙抚民也就顺利入了席。


不多一会四姨太抱着小公子来了,杨万差使下人搬了一把椅子让四姨太坐在他身边。四姨太觉得自己一个女人家夹杂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很是不妥,杨万却不大在意,嚷嚷着什么老子都不在意,你他娘的在意啥。


四姨太心里清楚杨万也不是非要她伺候,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实在是心甜,恨不得一刻不离地看见。可男人有了孩子也只是顾着自己个高兴,要让他自己看护着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就得叫四姨太来做。再者,四姨太表面上不大乐意,心里却开了花。要知道这一桌坐着的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凑上桌来,就是天大的荣耀,以后在杨家的地位那就更是节节攀升。四姨太心里美着,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听杨万聊天。


杨万今天是真的高兴,多喝了几杯洋尿就拽着四姨太说要好好感谢洋神父和学生们,他们可帮了他的大忙。话说出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味,桌子上一起哄,臊得四姨太连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好几下,杨万也不甚在乎,心想老子终于又有儿子了。


孙抚民眼睛看不大清,平时吃饭还有陈原帮衬着,今天要在这么一群人面前装着不被发现也就得多花些心思。他多跟旁边的人说话,也就能自然地少去夹菜,还能从周围的人嘴里多套出些话来,一石二鸟。


只是孙抚民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件事。


也不知道臧天喜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进杨家大门时,他拿了请帖出来,门房自然是笑脸相迎,可一看见他身后的臧天喜,立刻就慌张了起来。


“哎哟,臧老板您怎么也来了。”


臧天喜明知道自己没有请柬,却也不尴尬,甚至故意将手挽进孙抚民的胳膊上,得意洋洋道:“孙先生说来请我吃饭,我当是什么地方呢,这不是杨局长的宅子嘛,哎呦,可真是气派。”


门房虽然不晓得孙抚民是什么人,不过他能看出以孙抚民的打扮和气质绝不是一般人。由孙抚民带来的人他一个门房也不好彻底拦下,只好一边跟臧天喜打着哈哈,一边让小厮去跟管家通禀。


彼时杨万正在桌上侃侃而谈,管家也觉得不当为臧天喜这种小事扰了杨局长和各位大人说话,便自己迎了出来,看看好不好将那位爱闹事的瘟神爷请走。


“按理说孙先生带着臧老板过来,杨府上下不该怠慢,可今天是小少爷满月的大日子,老早就定了宾客,位置早就排满了,臧老板这么大的角儿我们也不能让他进去站着不是?”


臧天喜听得出管家嘴上说的客气,暗里却在挤兑他,他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搭音,反正今天是孙抚民载他过来,要是真没进去,栽的也是孙抚民的面子。他想当然地觉得孙抚民不可能折了自己的面子,自然心安理得地看孙抚民演出。


孙抚民今天其实没想太多,他只是之前听说臧天喜为了没收到杨家的请柬闹了脾气,所以想着今天带他进去,一来是坐实了他这个不务正业捧戏子的形象,二来也算卖臧天喜一个人情。


孙抚民是不大清楚管家是怕臧天喜进去闹事,得了唐老爷的吩咐要提防,可他能听出管家是不想让臧天喜进去的。


孙抚民估算了一下时间,算上臧天喜打扮自己耗费掉的时间,他都快迟到了,要是再和门房耗下去,恐怕是要开罪杨万的。


他在心里打了个算盘,想定了主意便笑盈盈地扭头看向臧天喜,带着那么一点歉意,却又不低一头的自如:“臧老板,本想借花献佛请你过来坐坐,谁想到主人家却多一把椅子都安排不开,看样子今天是我的不是了,麻烦臧老板折腾了一趟。”


孙抚民说完便往里走,剩下管家跟臧天喜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会。


孙抚民这番话一下子噎了两个人,杨府管家心想我这哪是不能多安排一把椅子的事,可那话是他刚才自己说的,现在脸让人抽肿了他都只能赔笑。臧天喜就更难受了,合着孙抚民还真是带他过来试试蹭吃喝,不是要给他找牌面。


臧天喜的脸色一瞬间别提多好看了,赤橙青蓝紫地走了一遍,最后就在嘴里挤出个:“哈。“跟在孙抚民后面的陈原差点没笑出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子上的人该说的场面话也都说累了,这段时间是定番的找乐子。白芷在后院找了个屋子做休息间,早就勒好头花了脸,就等着出去给诸位大人唱戏。


白芷今年才20岁,师承程派,最近一出四郎探母风韵十足,算是唱出些名头。奈何北平的戏子太多了,他的嗓子也不算是独一无二的好,若是真个没个大人物捧起,最好了也就闹个半温不火。


就在他整日焦虑时,碰上了唐则文,这位北平商会的副会长在他身上可是出钱出力,当然,台底下那双中年男人粗糙的手掌,也没少往他戏服底下摸。


白芷想要这眼泪便要往下掉,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今天一定不能唱砸了,还得唱好了。


今天到场的不止是各界名流,也有不少报社的记者,若他真的出彩,再由那些秀才老爷们妙笔撰写,以后他就能真的靠着自己在北平城立根,而不是自己的男根儿成了别人手里的把玩物件。


白芷估摸着时间又默了两边词儿,和胡琴交待了几句,果然前面来人叫他过去唱戏。可白芷刚一踏出门,走进院子里,就看见一个人影从回廊进了大堂。


那个人影带着骚气的紫色,走起路来一颤三扭,怎么看怎么眼熟。


等白芷想起来以后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臧天喜又是谁!


他今天可是借着唐则文的光抢了臧天喜的堂会,他也知道臧天喜的为人,心里怵得要死。唐则文明明保证过不请臧天喜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芷心里发慌,催戏的又催他赶紧过去,他便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大堂,只盼着等一会臧天喜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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