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李】四十不惑 （第二更）
销售员越想越心颤，干脆鸣金收兵：“要不然您自己在这转悠一下，有什么事再来叫我。”
李达康嗯了一声，他本就不想屁股后面跟条虫，这样更好，方便再跟别人打听。
这家健身房是那种挺标准面向都市白领的会员制健身房，经理室的门紧闭，李达康敲门也不见有反应，想来平时经理并不在店里。他只好转到前台，小姑娘还记得他刚才被销售员带上来，于是乎很热情地同他打了招呼，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
若是直接说了，我只是想找个人，难免被彻底无视，不会得到帮助。李达康就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得到了回答依旧驴头不对马嘴，这下可彻底触动了他急躁的本性，干脆甩了广告页，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你就告诉我，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们这的！是员工呀还是旁的客人！”
李达康笑时像猫，不笑时似虎，发起彪来就是青面鬼。
前台的小姑娘哆哆嗦嗦地按下呼叫保安的按钮，她不是觉得李达康这身板能对她造成什么危害，单纯的是不想惹麻烦。
倒是旁边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孩，颇有兴趣地凑过头来。
“这个...应该是咱们这的人呀。你还记得吗，之前经理说做图，找了好几个教练和客人拍照。”
前台的小姑娘瞪她：你说这些干什么！
李达康激动了：“那你知道这是谁吗？”
答曰：“图最后是老板选的，我也不知道啊。”
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李达康，谁晓得他是来干什么的。
说话间，两名五大三粗的男人就出现在李达康身后。个顶个都是一身疙瘩肉，像抹了桐油似的泛着黄光，健身的背心和短裤绷在身上，同李达康松垮地挂在身上的休闲西装简直是两个极端。
健身房的安保就是由这些健身教练兼职做一做。
并不需要真打架，光是这块头就足够有威慑力。
就算是打起来......
李达康这种大概能够一手拎俩吧。
“你刚才在干什么？”壮汉就是壮汉，声音都是低音炮，不怒自威令人心惊。
谁知李达康一回头，啪地又拍了一下桌面。
眉毛一立：“你说干什么！”
前台的小姑娘只觉得一张极其眼熟的小塑料卡片被一只骨节清晰，手指修长的手拍到面前，震颤了下。
李达康摆过头来，气势万千：“办卡！”
健身教练：？？？
前台：？？？
收到银行短信提醒后，李达康才发现自己刷了三千多块钱。
“三千多？你们这什么健身房呀，我就办一个月的，这么贵？”
对方一脸你可别突然碰瓷：“我刚才不是跟您解释过了，我们是高级健身房，没有月卡制度，要办会员就只能办理年卡。”
李达康刚才太过激动，对方的话他并未仔细听进去，就一个劲地催促，所以他现在只能拿着价值三千多的橙黄色塑料卡片和一个更衣室手环，飘飘忽忽地正式加入到健身房会员行列。
半夜睡到半酣时，他猛然睁眼。
李达康啊李达康，你是不是被奸商忽悠了！
不管怎样，为了找到那人，对健身活动没有丝毫好感的李达康只得强迫自己一旦有空，就到健身房去报道。一开始他只是在内部四处闲逛，观察着每一个人的体貌。如此持续了一周后，已经有好几个人向健身房反应，说有个欧式大双变态大叔，不来健身反而在各个角落暗中观察。
其实李达康是来这找人的事情，在健身房都传了个遍。生意人只要你把钱掏出来放进他口袋，才不管你是要做什么，不侵害到他的利益就行。倒是有好事者如女健身教练小林，有事没事就靠近李达康，以无穷无尽的八卦之心去套话。李达康断言这姑娘绝对是入错了行，就冲这份刨根问底的执着精神，应当去检察院。
林华华刚下了一节私教课，看李达康坐在沙发上，便凑过去，听到如此评价后哈哈乐起来。
“大叔听过平行世界理论吗，说不定在这个宇宙中，某个世界的某个我正在做检察官呢。你到底来找谁的？见过没有？难不成还真是来寻找梦中的一抹倩影？我听他们这么说的！”
李达康给她讲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起身要躲，林华华拉着他讨饶。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我是觉得，我们健身房的会员也不便宜，反正都交了钱，干什么不练起来？走，先跟我做个体力测试。”
李达康洗完澡倒在床上只觉得腰酸背痛。
不知是不是林华华太多嘴，夜晚他做了一个旖旎的梦，梦中他仍看不到那张脸，醒来后无言地面临着男人早上的困扰。
一连在健身房踩了半个月的跑步机和动感单车，李达康觉得自己大腿都比以前结实了不少。林华华问他感觉如何，他哼哼了两声，依旧表示讨厌健身。林华华说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们还有专门为会员开设的特色健身课程，明天晚上就有，我替你占个位子。李达康想推辞，转念一想如果不答应，指不定要被林华华怎么纠缠，这姑娘不知道怎么特别喜欢管闲事，烦人得很，可李达康不讨厌这种人。
二十四小时后，李达康就后悔昨天的决定。
“这是什么！！”
林华华在领舞台上灵巧地扭动着：“来，今天我们的伦巴课迎来了一位新的同学哟。”
四周的目光一瞬间都聚集在最中央的李达康身上，清一色的女性，穿着紧身运动服，只有李达康是一件宽松的t恤和一条灰长裤，他臊得慌，一点都不想扭，可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磨磨唧唧，于是他视死如归地用力抖动，原地转了两个圈，脚下毫无章法，给自己绊了个屁股蹲。
就在这时，越过一条条或粗或细的女性大腿，他看到了。
匀称的肌肉，完美的线条，黄金的比例，正朝着更衣室去了。
他慌忙地爬起来追去，总也找不到人，他其实内心里多少都有些放弃，今天连人都没怎么观察就进到这闹剧教室。
他感受到一阵慌乱，许多年了，生活真真切切地消磨掉一切令人激动的细节，他如此真切地感慨着原来心脏还能如此猛烈地跳动，真悬，险些错过。
李达康这人看上去急躁，却从来不是个鲁莽的人，事情在他内心都有一个尺度，之所以他看起来比别人更具魄力，不过是因为他更能知道事物的尺度在何处。许多年后，当事人提起今日都要笑个不停。李达康当真像个没头没脑的小伙子，冲进更衣室里寻不见人，竟然奔向淋雨间，把塑料隔帘一面面掀开，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你当时怎么没挨打呢。事后沙瑞金如此说到。
你难道想打我来着？李达康回怼。
沙瑞金仔仔细细地回想那天的细节，他很普通地出差回来，很普通地决定去健身房，完成一整套健身后很普通的去更衣室换衣洗澡。于是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这么掀开了他的浴帘，瞪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还盯着他的重点部位停留了好几秒后倒吸一口气，豪气冲云霄地指过来嚷嚷道：“你等会别走，我有事找你商量！”
沙瑞金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瞬间也被这场景唬住。
找茬打架的？还是流氓？
就这身板？
千百种可能性滑过脑海，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心理，沙瑞金匆匆洗好身体，换上一身外出服。李达康在会客区，斜靠在沙发上，认真地等他出来，这一瞬间沙瑞金觉得有点好笑，这人恐怕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吧？他突然有一种恶作剧心理，非常想知道对方如果知道了他的小秘密，还能坦然地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吗？尤其...还是个挺漂亮的人，纵然岁月剥夺了他年轻的体貌，但好看的人及时到了中年，也是好看的。
沙瑞金坐到他对面：“你找我吗？”
此时李达康多少冷静了下来，也正懊悔着刚才的鲁莽。原本他就是要找人做人体模特，还是要拍裸体，这样一来被当成变态怎么办，会不会被直接拒绝。他脑中盘算着等下怎么忽悠对方，没注意沙瑞金已经过来，吓了一跳，从沙发上弹起来。
“嗯，是！”李达康警告自己要镇定，瞬间切换成了工作模式，简短地将自己的意图告知对方，期间言语缓和，只提到人体摄影，没有涉及类似“裸体”的话题。
“您...听明白了吗？”
沙瑞金沉默了片刻：“你是个摄影师，想请我做模特，去参展。”
“对对对，是这样！”这个对话方向，验证对方并非一个矫情的人，既然不排斥，那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如果您感兴趣，其他细节和模特的费用您可以转天到我工作室来，我们再谈谈。”
沙瑞金双手十指交叠地放在身前，面色沉下。
“其实我......”李达康刚想继续说服他，就见他抬起头来。
“钱我可以不要，但是你要先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啊？”
“跟我约个会。”
TBC